在生活中，收到垃圾短信，大多數人也許都會選擇忽略它們，然而，這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里，卻隱藏著一本黑色的“生意經”。在湖北省隨州市，就有這么一些人利用非法撥號裝置大肆發送了數千萬條涉賭、涉黃、涉詐等非法信息，非法牟利。

在湖北省隨州市城區外一個看似十分普通的魚塘，有一間外觀十分破舊的小屋，當房門被打開后，屋子里卻是另一番景象，室內裝修講究，會客廳、臥室、廚房等設施一應俱全。那么，這個小房間是用來做什么的呢？又為什么有人專門要在遠離鬧市的地方打造這樣的小屋呢？

原來，這里在一年前是一處專門用來發送涉黃、涉賭、涉詐短信的窩點。高峰期，一天有近十萬條信息從這里發出，海量的不法短信肆意傳播，引起了民警的注意。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副局長庹忠泰：發現在隨州有一大批電話號碼，向不特定人群發送短信引流，就是引導他們進行詐騙、賭博、黃色網站瀏覽這些內容，一天要發幾萬條信息，數量很大。

在初步掌握一些情況后，湖北省公安廳部署隨州市公安局展開深入偵查，并同步運用一體化辦案機制，從電子證據取證、指揮辦案等方面專項指導、實時跟進。

這就是辦案人員發現的從窩點發出的部分短信，內容處處充滿暗示，信息中還帶有一個網址。

從2022年11月份開始，隨州警方陸續收到舉報，不少人點擊了短信里的鏈接后，遭受到了財產損失。原來，這些鏈接有的是賭博網站的入口，有的則會自動下載木馬程序。在繼續偵查的過程中民警注意到，報案人收到短信的手機號碼基本上都為170、171等開頭的手機虛擬卡。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虛擬卡的號段是170，171，192（開頭），它不需要去營業廳里面，而是通過虛擬商的微信公眾號，然后通過上傳身份證，還有包括活體認證，完成手機卡的實名（認證），比我們平時的手機卡實名（辦理）起來更加快捷，更加方便。

這種手機虛擬卡一般都是由正規的虛擬運營商代理銷售的，雖然只需通過網絡就可以完成手機號碼注冊，但還是必須經過實名身份信息認證綁定，號碼才能正常使用，那么，究竟是誰這樣肆無忌憚發送非法短信？他們又藏在何處呢？

警方分析，想要如此大量、高頻次的發出短信，必須有專業的撥號設備，并且需要多人配合，這就意味著，在這些非法信息的背后極有可能隱藏著一個專業的犯罪團伙。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副局長庹忠泰：一般（團伙）有時候一天發個幾十條上百條幾百條的，那就很多了，但這個（發送）量很大，說明團伙還是很大的。

警方隨即對這些卡主的真實身份展開調查，通過對多名涉案人員的詢問，辦案人員了解到，他們都是通過一些社交軟件里的群將自己的身份信息變賣后，再和涉案的手機號碼進行綁定。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夏雨坤：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是手機卡實名認證，（犯罪嫌疑人）通過在網上組建群等，邀請這些家里的寶媽，一些在校學生，以及一些無業者，通過以每張卡20至30元不等的認證好處費，向他們提供報酬，以達成實名認證的目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在非法大量收購個人實名信息呢？警方調查后發現，這些社交軟件的群主，是專門在網上找人實名綁定虛擬注冊號碼的代理人員，而操控、管理、運作這些群的，是一個叫呂某的男子。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夏雨坤：呂某等人在網上尋找黑灰產業代理，尋求他們幫助進行手機卡的實名認證。

垃圾短信里的秘密

警方圍繞呂某接觸的人員展開調查后不久，另一名主要嫌疑目標張某勛浮出水面，而隨著偵查的深入，辦案人員很快明確了該團伙其他15名涉案成員的身份。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副局長庹忠泰：發現了有7個地方，有1個主窩點、6個小窩點，而且他們之間都是親戚朋友，這些人員往來很頻繁。

為了不被人察覺，呂某、張某勛等人將數十個虛擬撥號設備分散在隨州市的不同角落，他們還對這些發送非法垃圾短信的窩點進行了精心偽裝，將窩點的外觀故意做舊，甚至幾個主要窩點看起來就像一間破舊的板房，而在這些窩點內部插滿電話卡的虛擬撥號設備則是24小時運轉，對外發送著大量涉賭、涉黃、涉詐短信，僅在2022年11月16日至29日14天內，這幾個窩點對外發送非法短信就多達300余萬條，平均每天發送近20萬條。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副局長庹忠泰：我們喬裝成普通老百姓，有時候到魚塘邊釣魚，這時候就發現他們來往很密切，而且人員很多，分析到這是主窩點，再一個是通宵達旦的，在其他的小窩點，它就不會這么大的量。

通過幾天的蹲守，辦案人員掌握了團伙主要成員呂某、張某勛等人的行動規律，經過一番部署，警方立即展開了抓捕行動。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副局長庹忠泰：我們把機房控制了，以免他們毀滅證據，其他每個房間里都放著電腦。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查扣設備40余套，涉案電腦20余臺，手機卡5.7萬張。

據呂某、張某勛等人的交代，這個團伙發送的非法短信中，最多的是為境外賭博網站傳播招賭信息，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呂某、張某勛等人利用隱藏在隨州市的撥號設備累計在全國范圍發送涉賭、涉黃、涉詐短信2000余萬條，根據呂某等到案人員提供的線索，警方又確定了藏身成都的上線“派單人”謝某等人，2023年2月21日，在成都警方的協助下，隨州警方將犯罪嫌疑人謝某等7人抓獲。經查，以謝某為首的涉案團伙發送非法短信700余萬條。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上線（謝某）涉詐、涉賭、涉黃平臺，按每條信息0.26元至0.28元，向呂某犯罪團伙支付推廣費用，呂某發送每條信息的利潤在一毛左右。

在呂某、張某勛、謝某等人悉數到案后，警方繼續對案件進行深挖，對涉案團伙的上游環節進行打擊。

很快，辦案人員發現，涉案的手機號碼幾乎都是170、171開頭的虛擬電話卡，這種電話卡不用本人去營業廳注冊，利用網絡平臺遠程將實名信息與電話卡綁定后，成為能夠發送非法短信的作案工具，而呂某、張某勛等人之所以能夠發送數千萬條涉賭、涉黃、涉詐短信也是得益于手中掌握了數萬張虛擬電話卡。

從手機卡切入溯源 揪出“內鬼”

如此大量的手機卡從何而來？在湖北警方一體化辦案機制的支撐下，隨州警方獲取了涉案團伙成員的綜合信息，研判之后，一個叫王某娟的北京某虛擬運營商高管出現在了警方視野之中。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夏雨坤：王某（娟）從入行到成為這個通信公司高管，在職場也是摸爬滾打多年，對于我們這個國家法律法規以及行業的行規都是非常清楚。但是王某（娟）為了牟取個人私利，或者為了牟取更大利益，不惜鋌而走險。

虛擬運營商是在中國移動、中國聯通、中國電信、中國廣電之外引入的開展電信業務的新型電信運營商，這樣的虛擬運營商在全國有20多家，而自主經營虛擬電話卡就是這些虛擬運營商的業務之一，王某娟就是北京一家虛擬運營商的銷售總監，負責該公司所代理虛擬電話卡的運營、銷售工作，2021年，張某勛結識了王某娟、李某棟等人，張某勛想從這家虛擬運營商手中獲取一批虛擬電話卡。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王某娟對新客戶（張某勛）比較謹慎，她沒有直接從自己的公司里面提供卡，她介紹了一個李某棟，讓張某勛跟李某棟試著接觸一下。

李某棟是北京另外一家虛擬運營商公司的員工，他和王某娟十分熟悉，在王某娟的運作下，張某勛從李某棟的公司得到了一萬多張虛擬電話卡，除了一小部分用于正常運營外，其他的都被他用于發送非法短信，不久后，張某勛又將呂某介紹給了王某娟等人。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交了20萬的保證金，這個保證金是打入了李某（棟）的公司賬戶，簽訂一份申領手機卡的協議，總共提供了11000張虛擬手機卡。

經過一番調查，隨州警方很快掌握了王某娟、李某棟以及其王某娟弟弟王某強等涉案人員的線索和所處地點，2023年2月，在北京警方的協助下，隨州警方將幾名涉嫌專門為涉案團伙提供虛擬電話卡的虛擬運營商公司“內鬼”抓獲，經查，王某娟、李某棟等人除了向呂某等人提供虛擬電話卡外，他們還從各自的虛擬運營商公司向其他發送非法短信的團伙售卡，共計銷售虛擬電話卡8萬多張。

據呂某交代，在和王某娟的交易中，呂某等人除了花錢從這位虛擬運營商高管手中購買虛擬電話卡外，王某娟還要求呂某等人每發送一條短信，就要返給她7分錢的所謂充值費。

犯罪嫌疑人 呂某：我們每發一條短信是一毛的資費標準，還有個7分，她跟我們說是公司的話費充值。

通過對呂某等人審訊，警方了解到，王某娟所在的公司也曾經收到過有關這些非法的短消息的相關投訴，但在這位銷售總監的運作下，這些投訴都被隱瞞了下來。她既沒有第一時間封停相關卡號，也沒有對手機卡的用途進行追蹤監管，除此之外，王某娟還以涉案號碼被投訴為由對呂某等人進行所謂的“投訴罰款”。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王軍成：王某娟以公司的名義，對呂某進行罰款，這個罰款不是通過公司轉賬，他要求呂某交60萬現金給她。

在這個涉案犯罪團伙中，呂某負責管理、運營社交軟件綁定他人的實名信息并群發非法短信，張某勛則負責購買虛擬手機卡，而王某娟等人作為虛擬運營商的工作人員，不斷為涉案團伙提供大量虛擬手機卡。

隨州市公安局曾都區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夏雨坤：公安機關在抓獲王某（娟）時，在其弟弟家中搜查到110萬元現金，經審訊，王某娟供述了以收取保證金為由向呂某等人索要了130萬元好處費的犯罪事實。

2023年8月，隨州市曾都區人民檢察院對王某娟等人提起公訴，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2023年10月，法院開庭審理張某勛、呂某等人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一案，判處張某勛有期徒刑一年十個月，呂某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