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半島全媒體首席記者 王永端

對年輕的白菜種植大戶梁里洲而言，120畝秋白菜爛心讓他五味雜陳。

1年前，梁里洲還在外省的老家種植蔬菜。但之前和老鄉來青島的一次考察，讓他看好了平度一些地方蔬菜的規模化種植。1年前，他確定離開老家來到平度，并在同和街道租下了大片土地，進行蔬菜種植。而他種植的蔬菜中有120畝為秋季白菜。

11月中旬，正當梁里洲找來收購商，準備整體出售白菜時，卻發現白菜出現“爛心”的苗頭。此時，收購商走了，他卻五味雜陳。滿眼的白菜如何處置？之后，梁里洲做出了一個決定：將120畝還可食用的白菜全部送給村民。數天里，十里八村的村民趕來了，每天上百輛農用三輪車集結于120畝白菜地頭。

120畝秋白菜何因“爛心”？之后，眾人懷疑可能與初冬澆水過量，加上30℃的高溫有關。

白菜出現了爛心跡象。

120畝白菜爛心

1年前，梁里洲離開老家來到平度，并在同和街道租下了大片土地，進行蔬菜種植。

“租用之前，這片土地主要種植玉米、小麥。”梁里洲說，“種植玉米、小麥的土地再種植蔬菜，不重茬，適合蔬菜生長。”

梁里洲覺得，今春大白菜價格高，如果今秋的大白菜與今春價格持平，120畝秋白菜定能賺上一筆。當他將秋白菜苗種下后，不論是施肥、澆水，還是其他管理，他總叮囑工人一定用心認真。

“白菜長勢非常好。”梁里洲說，今秋風調雨順，但唯一與往年不同的是，深秋曾有幾天天氣異常炎熱，甚至達到了30℃。數天炎熱過后，秋白菜需要出售了。11月10日，他滿懷希望找來白菜收購商，準備起獲這些白菜。

“當時看這些白菜的長勢非常好，葉子翠綠，樣貌好看。”梁里洲說，按照大白菜的收購常規，起獲前收購方要看白菜形狀的同時，還要拔出白菜，并挖開白菜，看看白菜心的長勢、形狀、顏色以及是否腐爛。當收購人員剝掉一棵白菜的外皮，并挖開一棵白菜心時，卻發現白菜心有些異樣。

白菜出現了爛心跡象。

“這些白菜心的周邊看上去有些干燥，仔細看看有腐爛的跡象。”梁里洲表示，當時收購人員和他都不敢相信，于是他們又在旁邊挖開了另一棵白菜，發現也是類似的情況。后來收購商和他一起到白菜地的各個位置查看，發現所有菜心都有點腐爛的樣子。看到眼前現狀，他不禁緊張起來。有著多年白菜種植經驗的他明白，白菜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也就意味著整個秋天的努力和付出將毀于一旦。

看著眼前的上百畝白菜，收購商皺著眉頭搖起了頭：白菜心爛了，這白菜不能收購了。

就這樣，收購商離開了白菜地，梁里洲則站在地里呆呆地看著白菜。數分鐘后，他又剝開幾棵白菜心，發現了同樣的情況。此時的梁里洲腦子一片空白，他跨過邊上農民種植的小麥地，來到自己種植的其他白菜地里，又剝開了其它幾棵白菜，眼前的境況仍是一樣的。

自己種植的白菜爛心了，別人種植的白菜是否也爛心呢？他走進他人白菜地，將情況告知其他種植戶后，用力剝開了他人種植的白菜，發現白菜心完好，他一連拔了兩三棵，均發現菜心良好。此時的梁里洲已經確認，是自己種植的白菜出了問題，不是所有的白菜都出問題。

一季損失33萬余元

白菜心出問題，也就意味著白菜將不值錢。

此時的梁里洲腦子里一片空白，他離開同行的白菜地，之后又來到自己的白菜地，目睹著滿眼翠綠的白菜，他開始算起賬來：1畝白菜的種植成本2300元，120畝也就意味著這個秋天直接損失達27萬余元。除了這些直接損失外，120畝土地的年承包費為12萬元，這一季的承包費約為6萬元，就此算下來今秋種植這一季白菜整整損失了33萬余元。

除了這些損失成本，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種植的這些白菜為何在收獲前出現了菜心腐爛現象。

“這些菜心，先是干癟，之后再漸漸腐爛。”梁里洲說，“這種情況的出現，對整棵白菜而言，是毀滅性的。”

白菜的爛心病不光讓種植戶“崩潰”，如果收購商收走了這些白菜，也將“崩潰”。數天里，梁里洲與一個老鄉一直在思考，白菜腐爛到底什么原因。

澆水的原因？從白菜種植初始，梁里洲一直用滴灌澆水，他認為澆水的方式不會出現問題。

施肥的原因？梁里洲說，白菜的施肥非常科學，施肥也不會導致白菜爛心。

今年11月初突然出現了28～30℃的高溫，難道爛心是因氣溫太高嗎？對于諸多原因，梁里洲一直拿不準。當時的梁里洲曾懷疑白菜爛心與苗子有關。就這種懷疑，他曾到和他栽種了同一種白菜苗的同行那里尋找答案，但同行的白菜并沒有發生爛心的情況。

“人家和我栽種的同一種白菜苗，這說明白菜苗沒有問題。”梁里洲說。

數日來，梁里洲希望揭開白菜爛心之謎，盡管一直在白菜地里徘徊，但他并沒有找到爛心的答案。

村民在地里收白菜。

“總比爛在地里好”

除了尋找白菜爛心的答案外，梁里洲一直思考如何處置眼前120畝地仍在生長或即將面臨受凍的大白菜。

“120畝地，一大片一大片，不是個小數目。”梁里洲說，如果雇用人工收獲白菜，可能將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況且這些白菜哪怕起獲了也沒有人收購。白菜和蘿卜不一樣，蘿卜葉子到了秋天水分含量少，養羊養牛大戶可以將牛羊趕進菜地，讓它們盡情享用菜葉。但白菜不一樣，白菜葉子中含有大量的水分，如果牛羊大量食用，可能拉稀。

盡管百余畝白菜有爛心的跡象，但這些白菜除了可以做泡菜、腌咸菜、炒了拌了食用外，可以運回家喂養雞鴨鵝豬，菜葉曬到半干可以喂牛羊。

“還是有用的，總比爛在地里好。”梁里洲說，“盡管絕大多數白菜出現了爛心的狀況，但還有一些是完好的。”

思來想去，梁里洲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免費送人，送給周圍的老百姓，讓村民自己來收，自己來運。

120畝地大白菜免費送的消息在牛戈莊、韓家屋子、西侯家莊、萬戶囤等村傳出后，一些村民駕駛著三輪車帶著菜刀或鐮刀紛紛趕向了菜地。

除了周邊的村民向這里擁，甚至20里外的村民也趕向了這里。

“10月12日，就有村民來這里起獲白菜了。”梁里洲說。

事實上，當村民駕駛著三輪車來這里起獲白菜時，梁里洲和朋友同樣也已經來到了菜地旁邊的公路上，他們坐在車里，目睹著地里忙著用菜刀砍白菜的村民。看著村民將一棵棵白菜拔出，然后去除白菜幫，將這些通體白凈的白菜放進蛇皮袋子，裝上路邊的三輪車，他內心五味雜陳。

“搶”菜的老吳們

從11月12日～16日，村民已經在這里免費起獲了整整5天的白菜。11月16日，平度的氣溫降到了1℃，寒冷的天氣沒有擋住村民的“熱情”。

老吳是平度市崔家集鎮某村村民，他的村子離白菜地足有10多公里，15日晚上他通過同村一村民獲知了120畝白菜免費送的信息。16日早上，他就在這名村民的帶領下，兩人各駕駛著三輪車從村里向白菜地趕。8點半，老吳和這名村民趕到白菜地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來晚了。此時，白菜地北側的一條土路上停滿了三輪車和拖拉機，偌大的菜地里有八九十名來自不同村子的村民。老吳隨手將三輪車停在了地頭一側，拽著蛇皮袋子就下地了。

初來乍到，老吳也學著眼前的村民在菜地里尋找著盡可能飽滿圓潤的白菜。他用手中的菜刀將眼前的一棵白菜劈開后，大體辨認了一下，發現白菜心的上部有些干黃的葉子。種了多年白菜的老吳覺得，這點零星的干葉子并不影響白菜的食用。

“看來所有的白菜都是這樣了。”他對身旁一名并不認識的村民說。

“人家收菜老板不要了，種菜老板也不要了，這些白菜不耽誤吃。”這名村民回應，“還可以喂雞、喂鴨。”

用菜刀劈開的那棵白菜被老吳扔在了一邊，他又拔出了第二棵白菜，他手持菜刀將白菜根切掉，將白菜幫剝下，眼前顯現了一棵白里透青的白菜。老吳麻利地將這棵白菜裝進了蛇皮袋子，之后又蹲在地上拔起了第三棵白菜。和上棵白菜一樣，一刀切下根，又剝掉白菜幫，第三棵白菜又裝進了蛇皮袋子。

菜地里，老吳提著蛇皮袋子，一邊滿地尋找，一邊重復著上面的動作。他身邊那些陌生的面孔和他一樣，將一棵棵白菜裝進袋子里。

僅有10分鐘，蛇皮袋子就被他塞滿了，里面裝了六七棵大白菜。他將蛇皮袋子使勁甩到了肩膀上，背起袋子就走向了自己的三輪車旁邊。已經65歲的老吳背著五六十斤的袋子，踩在白菜地的濕土上顯得有些吃力。他氣喘吁吁地將白菜卸在了三輪車上，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拽起蛇皮袋子加緊步伐向白菜地走去。

此時，有滿載白菜啟動馬達離開現場的車主，也有源源不斷駕駛著三輪車趕向地邊的車主。路上排了五六十輛三輪車，現場有人在裝車，有人在背菜，有人在拔菜、有人在剝菜幫，一派繁忙景象。

爛心因澆水過量與溫度過高？

老吳使勁地拔、切、剝白菜，他的目標是裝滿第二蛇皮袋子，再倒在車上。老吳這天是一個人來的，而他的身邊不乏一些家庭組團而來。這些家庭有夫妻、父子、娘倆，甚至有的家庭駛來了兩輛三輪車，還有人駕駛著大拖拉機，懸掛著濰坊牌照的面包車也來到了地頭。

“早上7點就來了。”在菜地的西側，一名中年女子正吃力地將剝好的白菜堆在一起，等待送菜回家的家人再駕駛三輪車返回現場。

另一名中年女子則坐著鄰居的三輪車，先趕到菜地選好了白菜堆在一起，等待丈夫駕車來運。

不大一會工夫，老吳又將一袋子白菜倒在了三輪車上，接著小跑著去了菜地。

此時，仍有三輪車不停地從各個村趕來，地頭的土路上因車多被堵了，農用車出不去進不來。現場，馬達響起來，喇叭鳴起來，村民吆喝起來。

“把車挪一挪，要出去。”一駕駛三輪車的村民喊著。不大一會，一女子駕駛三輪車來了，車輛多得已經無法靠近白菜地，她干脆將車停在了菜地東側的一路上。她將三輪車熄火，一手拽著三個蛇皮袋子，一手提著菜刀向地里小跑。

“這些白菜不要了嗎，不要了嗎？”她向身邊忙著拔白菜的陌生村民詢問。

“不要了，你看這一大片，120多畝。”一名陌生的女子對她說。

她顯得有些慌亂，但又很快沉靜下來。將蛇皮袋子扔到一邊，使勁拔起了白菜，她很麻利地切掉了菜根，又很利索地剝掉了菜幫。她將眼前的白菜一下裝進了袋子，繼續重復著之前的動作。

這邊的老吳已經將9袋子白菜裝了滿滿一車，他正用繩子捆綁了滿車的白菜準備回家時，突然身后傳來了“兔子、兔子”的聲音。原來，是一只藏在白菜地里的野兔受嚇，慌不擇路跑了出來。面對近百人的“搶”菜大軍，驚慌失措的野兔從村民身邊逃向了樹林。

“這是老祖宗留下的經驗，深秋不能澆水太多”。老吳載著他“搶”到的600多斤白菜離開菜地前說，這些白菜出現了“爛心”，可能是氣溫太高加上深秋給白菜澆水過多所致，畢竟他在農村有著40多年的白菜種植經驗。

這天，梁里洲和前幾天一樣，仍駕駛著他的轎車來到白菜地東側的一條土路上，悄無聲息地坐在車里，隔著車玻璃看著近百名忙著“搶”菜的村民。每天，他心里五味雜陳，但又欣慰幾許。畢竟，白菜沒有完全浪費。（應受訪者要求，梁里洲系化名）

掛有濰坊拍照的面包車來到地頭收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