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層 | 座無虛席的演出、十多位00后演員……“火”起來的茂腔
西服和戲服、60后和00后……當這樣的反差出現(xiàn)在茂腔舞臺上,立馬吸引了觀眾的目光。
57歲茂腔第六代代表性傳承人張成冰和4位徒弟帶來的創(chuàng)新茂腔節(jié)目《一脈相傳》,憑借婉轉(zhuǎn)的唱調(diào)、創(chuàng)新接地氣的表演,讓觀眾連連拍手叫好。
這是1月17日晚西海岸新區(qū)茂腔藝術傳承中心演員們在西海岸新區(qū)工人文化宮,為觀眾帶來的年度大戲“梨園迎春”中的一幕。
這場演出結束后,他們又繼續(xù)投入到1月22日的下鄉(xiāng)演出中。直到1月24日,張成冰才有時間坐下來和記者聊一聊茂腔劇團和茂腔傳承的故事。
張成冰和徒弟們
座無虛席的演出
1月16日下午,記者來到西海岸新區(qū)工人文化宮,第一次見到劇團里的成員。為了第二天年度大戲“梨園迎春”達到最好效果,他們提前就開始彩排。
在連著后臺的一個小房間里,茂腔的演出道具已經(jīng)擺放好位置。一根長桿上掛著刺繡精美的戲服,桌子上的盔頭也是各式各樣,有當官的戴的官帽,有女子帶的鳳冠,還有的盔頭上有兩根長一米多的羽毛,這都是代表不同的角色。
臺上的光芒萬丈,是背后看不見的汗與淚。
演出前,陳曉幫著女演員綁盔頭
22歲的陳曉是剛來劇團的實習生,演出的第一個節(jié)目就是他以武生扮相亮相的《百花齊放春滿園》,他早早就來到劇場彩排。換上厚底靴走上臺,陳曉立刻進入角色,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他轉(zhuǎn)著長柄刀從胸前耍到背后,隨著鑼和鼓的節(jié)奏變換著動作。
可從臺上撤下來,他卻心事重重。“這個地板太滑了,好幾個動作都定不住,我怕到時候換上十幾斤的行頭會滑倒。有幾個動作沒卡上音樂,這樣上臺肯定是不行的。”
陳曉開始畫武生妝
說罷,陳曉直接脫下了羽絨服,走到走廊的鏡子前,拿著長柄刀又耍了起來。此時劇場的溫度也就不到10攝氏度,記者看到他的手都凍得發(fā)紫,數(shù)拍子的口里呼出的都是白氣。“一個動作不行就再重復,一組動作不行就重新練,藝無止境。”陳曉這么倔,其實是有一個原因的。“在學校畢業(yè)演出前,彩排一個翻跟斗的動作失誤摔傷了腰,導致上臺那天很多動作都沒有做到完美。這場演出也成了我的一個遺憾,當時我就告訴自己,以后的舞臺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與此同時,姜景皓和師父張成冰的節(jié)目《古韻今生》剛剛彩排完。一下臺,姜景皓就“纏著”師父再指點一下自己的動作。
師徒節(jié)目《古韻今生》
“定住,別動。”張成冰他走到姜景皓面前,用手指著姜景皓動作不標準的地方,“右腿繃直,手抬起來,腕壓下去。好,保持住,一會再來一遍。”
這天,他們一直彩排到晚上10點。
第二天演出前三個小時,演員們彩排完就開始化妝、換裝。收拾完,大家就蹲在走廊的臺階上,或是站在窗臺邊,簡單吃兩口盒飯。“我一般演出前不會吃太多,因為頭上的綁帶會提得很緊,吃多了容易吐。”陳曉說。
17日晚上7點半,演出正式開始,近500人的觀眾席幾乎座無虛席。茂腔婉轉(zhuǎn)的唱調(diào)、接地氣的表演讓觀眾聽得入迷,演到高潮時,時有觀眾高舉雙手,拍手叫好。
姜景皓
張成冰和姜景皓師徒二人的舞臺劇《古韻今生》充滿創(chuàng)意,講述的是徒弟貪玩,不好好學戲曲反而癡迷說唱,當他有一次機會穿越回古代,認識到了茂腔以及其他非遺的魅力,他才明白師父的良苦用心。這場劇,14歲的小觀眾王昆皓都聽得直起了腰板,眼里噙著淚。“這是我第一次來聽茂腔,我覺得表演形式很創(chuàng)新,內(nèi)容也很有深意,我感受到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博大精深。”他說。
一個半小時的演出結束,還有一些觀眾坐在位置上回味,遲遲不肯離去。“我們從江蘇到青島來兩年時間,平時89歲的老母親就喜歡聽戲曲,這是我第一次帶她來聽茂腔,我覺得每個節(jié)目都很震撼。”觀眾姚宇新說。
據(jù)了解,“梨園迎春”是西海岸新區(qū)茂腔重要文化活動品牌,也是全區(qū)戲曲行業(yè)中最具代表性的大型品牌活動之一,自2014年創(chuàng)建以來,已成為新區(qū)戲曲靚麗的文化名片。
張成冰教徒弟們唱茂腔
散了又重組的劇團
在演出中,張成冰和自己的四個徒弟共同演繹了一段茂腔《一脈相傳》。這出戲在服裝選擇上也充滿細節(jié),張成冰身穿西服,而徒弟們?nèi)巳硕即┲鴳蚍!斑@樣穿,意思其實就是茂腔已經(jīng)由我傳給了我的徒弟們,他們要接過這個接力棒。”張成冰說。
這場演出結束后,他們又繼續(xù)投入到22日的下鄉(xiāng)演出中。直到24日,張成冰才有時間坐下來和記者聊一聊他的故事。
張成冰是茂腔第六代代表性傳承人,也是現(xiàn)在劇團里面年紀最大、資歷最深的演員。
收徒儀式
徒弟們對師父的評價,就是一個字,“嚴”。
張成冰1968年生人,他從15歲就考入膠南縣茂腔劇團,跟著學藝演出。“那時候很苦很苦”,他意味深長地說。
在轎車少見的上個世紀80年代,年輕的張成冰去演出就是坐著“老解放”。“那個年代沒有大客,下鄉(xiāng)都帶鋪蓋卷,帶著伙房,坐的是老解放。裝上箱以后,我們帶著鋪蓋卷就坐在大車上。”他說,這個年代已經(jīng)算很好了,至少有汽車。在上個世紀70年代演京劇那會兒,前輩們都是騎自行車,拖著拖板車走很遠的路。
過完年,有時候正月初二就得從家走,到日照、濰坊去演出賣票,演到麥收季節(jié)再回來,小半年不能著家。“老演員多數(shù)分到當?shù)氐膭龅乃奚幔贻p人就鋪開鋪蓋睡在后臺。禮堂很冷很冷,那個年代哪里有現(xiàn)在的條件好。”
一個月25元的工資,張成冰要拿出14元買兩雙練功鞋,吃飯就得精打細算。“吃飯就花一毛五分錢,五分錢的饅頭,一毛錢的咸菜,其實根本吃不飽。”那時候張成冰體重也只有120來斤。
張成冰在指導徒弟動作
當時考核很嚴格,每個月都有考核和淘汰。和張成冰一批考進來的男女共有30人,最后通過考核的只有4個,就剩他一個男的。
剛成立茂腔劇團的時候,也是茂腔的鼎盛時期。“一天演4場,場場爆滿,你猜怎么著,走廊還得加座,走廊的座也得買票。”
上個世紀90年代初,撤縣設市,成立膠南市藝術團。隨著歌舞的盛行,茂腔衰落,茂腔演員全部被分流,那時是茂腔劇團最低谷的時候。
但張成冰不走,他說,“根和魂在這,不想走,怕以后唱不了了。”挺了幾年,到最后工資都發(fā)不下來,為了生計,張成冰還是妥協(xié)去了化工廠。
直到1996年,歌舞也走了下坡路。為了重振這個市場,茂腔老藝術家王淑嫻被派回到團里去干團長,也正因此,她把當初的4個人又召集了回來。“所以其實茂腔能走到今天,王淑嫻老師功不可沒。王淑嫻也算是我的老師,她去年離世了。走之前我還帶著我的4個徒弟去看望她,王老師說茂腔走到今天她也放心了。”
張成冰的4個徒弟中,有從小培養(yǎng)的,也有半路出家的。“我徒弟有兩個是跨行過來學戲,但戲曲要求和聲樂、舞蹈都不一樣,戲曲要有個頭,還要有形象,要有肢體,還要有嗓子,包括眼神、表情,要求得太全面了,所以培養(yǎng)個戲曲演員很難。”他用手比劃了比劃說,“至少五年。”
所以說他對這些年輕人,就是一招一式從基本功開始抓。教唱腔,每一個字的音調(diào)他都標好,一個字一個字地教。這也是為什么徒弟們說他“嚴”。
作為一名從業(yè)40多年的老茂腔人,為了傳承,他深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退休我還帶他們,我不可能不管了。只要徒弟有疑惑,只要我活在這個世上,我都得為他們服務。”還有3年退休的張成冰說。
節(jié)目彩排
那些跨行而來的“00后”徒弟們
張成冰的徒弟里,耿涵和相心程都是1998年生人,姜景皓年紀最小,2000年生人。
耿涵從15歲就被選到濰坊學院去學戲曲,回憶起早些年,她幽默地說,“哎呀媽呀,吃得苦可老多了。”
真正講起學茂腔的那些日子,愛笑的她神情也嚴肅了起來。打小起,耿涵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那時候劇團總是去他們村里唱茂腔,奶奶帶著她場場不落。盡管愛聽,沒有過任何舞蹈基礎的她學起來也很不容易。“15歲骨頭都定型了,學起來也不好學。練劈叉,橫叉、豎叉,腿上都是青。哭都是家常便飯,一天疼得掉眼淚都得掉20來次。一年左右,豎叉橫叉下腰基本上能完成了。”
最嚴重的一次傷,是耿涵在倒立時掉下來把鎖骨摔骨折了。“我們練功管靠墻倒立叫上頂,有節(jié)課說要大練,我心里也打怵,本來我上頂不是很好。當時腳沒靠住墻,一下子掉下來就直接鎖骨骨折上醫(yī)院了。”
說起入這行的原因,也是受到奶奶的影響。“我奶奶是2012年去世的,對我來說打擊很大,成績也一落千丈,當時正好父母看到了有個統(tǒng)一培養(yǎng)的機會就給我報名了,沒想到選上了。我是2013年學的戲,現(xiàn)在想想也是和這行有緣分。”
畢業(yè)后耿涵就進入劇團跑龍?zhí)祝袝r候忙一年就為演好一出戲。“我排《小姑賢》那陣,一整部戲下來用了一年時間,光聽就得聽了成千上萬遍。當時剛到劇團來接觸第一部戲挺痛苦的,因為每一個字它都有自己的調(diào)。”
讓她心里耿耿于懷的一件事是有一年在出演《趙氏孤兒》時,家里的一通電話猶如晴天霹靂。“當時距離開場還有幾分鐘,家里突然給我來了個電話,說爺爺病危了。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感覺自己演不了了,但是戲大于天,你不能閃了這個戲。在臺上我的嘴都是硬生生咧開的,演完就往回躥,路上哭得不成樣了,但還是沒能看見爺爺最后一面。”現(xiàn)在爸媽常來看耿涵演出,感慨最多的就是,如果爺爺奶奶能看見,他們得多欣慰。
從十八九歲入團,到如今也已經(jīng)七八年了,耿涵也能自己擔起一些老生的角色了。
相比于耿涵,相心程和姜景皓都是團里新人,才入團不到一年。
相心程大學是學美聲的,跨行到戲曲,基本要全部放棄之前所學的知識和技能,“因為發(fā)聲位置就不一樣”。“當時做出跨行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在床上躺著發(fā)呆了好久,因為我從高一開始學美聲,那時候已經(jīng)8年了。”
其實,新的領域也意味著新的機遇。
她跟著師父張成冰一個字一個字的練,百十來字的唱段加上動作學了三四個月的時間。“我第一個學的唱段就是梨園迎春里面唱的《日落西山》,跟我大學的美聲就完全是兩回事兒,學美聲可以摁著鋼琴彈出調(diào),戲曲就沒有,只能跟著師父一個字一個字的唱。”
相心程打心眼里喜歡這個行當,每當換上小生的行頭,“我就覺得自己賊帥”。
姜景皓大學學的是音樂表演,在4個徒弟中,師父對他要求最嚴格。
張成冰曾經(jīng)跟他說,“要想學好得笨鳥先飛”。他記住了這句話,每天都提前一個半小時到練功房練功。
“梨園迎春”是他參與的最大型的一場戲,也是他第一次作為主演上臺,對他來說,最難的就是《古韻今生》里一套戲曲的動作。“如果想把動作做得好看,那不是一日之功,我就一直擔心動作做得不好看。所以演出之前我讓師父再給我指點指點,可能平時大家下班了,我自己會在排練廳里稍微再練一練,起碼要把那個動作做得圓滑、好看一些。”
第一次上臺時,姜景皓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如多了。“如果說能通過我自身的努力讓更多年輕人去知道了解茂腔,把這個東西慢慢發(fā)揚壯大,我肯定是有一種文化傳承的自豪感。”他說。
像這樣的師徒在劇團里還有團長王旭和他的徒弟徐磊。徐磊也是“00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師父手中接過來樂隊主弦京胡的擔子。他和耿涵一樣,是選出來去濰坊學院委培的一批人。“我原本是吹葫蘆絲的,聽他們說京胡是一把手,所以我心里就有點想挑戰(zhàn)這門樂器。”
徐磊的左手大拇指上,有一塊硬幣大小的老繭,是拉京胡留下的。“練基本功一開始要拉空弦,一直拉兩個音符,不僅枯燥還很困難。再就是接戲的過程也不簡單,我也得把戲背熟了,才知道哪個地方起什么唱腔,演員什么情緒腦子也得記住了,才能拉出來情感。”
現(xiàn)在全劇團一共有60人,35歲以下的演員占了大半,光“00后”就有十幾人。幾百年來,茂腔從盛極一時,到無人問津,再到重新興盛起來,是一輩輩茂腔“老人”永不言棄,更離不開一代代茂腔“新人”挑起大梁。
去年,西海岸新區(qū)茂腔藝術傳承中心開展“戲曲進校園”活動,走進西海岸新區(qū)多家學校。“傳承傳統(tǒng)文化是動態(tài)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就要保留,也要符合大眾審美,融入現(xiàn)代元素,讓孩子接受起來比較容易。從2025年開始,我們要把咱的古詩融入到茂腔當中去,用茂腔來唱古詩,還想用戲曲作為韻律操的音樂,做更多嘗試。”劇團團長、西海岸新區(qū)茂腔藝術傳承中心主任王旭說。
(半島全媒體記者 孫兆慧 實習生 史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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