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我們黨的一百年,是矢志踐行初心使命的一百年,是篳路藍縷奠基立業的一百年,是創造輝煌開辟未來的一百年。半島網推出“黨史上的今天”專題,帶您回望黨與人民心...
邵維正:深耕黨史五十年
邵維正展示《寫給青少年的黨史》
□李夢馨報道 《寫給青少年的黨史》系列叢書
周末人物·中國新聞名專欄
□ 本報記者 李夢馨
少年從軍,奔赴戰場;中年轉向黨史研究,活躍于書齋和講臺之間,研究講學兩不誤;年歲愈長,致力于黨史的普及——在黨史研究和教學的路上,邵維正走過了五十多個年頭,至今仍步履不停。
少年從軍,奔赴戰場
1951年,春天,浙江。
“小鬼怕死不怕死?”
“不怕!”
“怕苦不怕苦?”
“不怕苦!”
“不怕死不怕苦你就來!”
經歷了一番簡短的問話后,年僅15歲的邵維正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當時規定的最低參軍年齡是16歲,邵維正頭一回報名的時候不了解,因為年齡不夠被拒絕了,這次他便有意多報了一歲。
那時候,新中國剛成立不久,見證了共產黨領導人民浴血奮戰、建立新中國的青年人,滿腔熱血。跟著黨走,成為當時青年人的一個“時尚”。“到處都在唱,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說著,邵維正忍不住動情地唱了起來。
美軍的飛機已經飛過了鴨綠江,如果朝鮮守不住,戰火勢必要燒到東北,“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已成為當時人民的共識。在愛國主義熱情的感染下,邵維正沒念完初中,就毅然離開了書桌案頭。在浙江守了一段時間的海防后,第二年,他轉入志愿軍序列,跟隨所在的62師北上奔赴朝鮮戰場。
一進入朝鮮的領土,映入邵維正眼簾的是一片又一片的廢墟。鐵路、公路兩邊幾乎看不到一棟完整的房子,全被炸毀了,邵維正被觸目所及的戰爭場面深深地震撼著。
由于軍事實力懸殊,美軍掌握了絕對的空中優勢,為了防備敵軍的轟炸,邵維正跟戰友們隱蔽在彎彎曲曲的坑道里,聽著炸彈爆破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戰場上條件艱苦,就著冰雪吃炒面是常見的飲食,但雪水冰涼,吃了不免鬧肚子。邵維正就先把冰雪含在嘴里,用體溫“加熱”,等到冰雪化成水,再吞咽下去。在這樣極其艱難的處境下,邵維正迅速成長。
他在朝鮮戰場上待了6年,1956年9月,在朝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60多年后,再度回想起這段經歷,邵維正感慨良多,“在我的一生經歷當中,抗美援朝這幾年是對自己的一種檢驗,對自己的一種考察,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思想上的升華。”
1958年,邵維正隨第三批志愿軍回國。之后,他在西北戈壁灘上駐防長達20年,歷任新聞干事、秘書科副科長、宣傳科科長等職。60年代中期,邵維正被選派到解放軍長沙政治學院學習了一年半黨史,這段經歷成為他日后從事黨史研究的重要一環。
中年轉行,考證中共一大
1978年冬天,全軍院校恢復招生,軍校大量從作戰部隊調人。時任師部宣傳科科長的邵維正,被調任解放軍后勤學院政治教研室教員,此后,便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黨史研究教學工作。
就在同一年,由胡喬木牽頭的12卷大型歷史巨著《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長編》項目啟動。新中國是經過流血犧牲打出的紅色江山,因此,胡喬木提出,這套書光靠文人寫還不夠,要從軍隊里找幾個專家。就這樣,軍人出身的邵維正于1979年被借調到中國社會科學院現代史研究室,參與撰寫該套叢書第一卷《偉大的開端》中的第二章“中國共產黨的成立”。
作為中國共產黨成立的標志性事件,中共一大是永遠也繞不開的起點。從1941年開始,在紀念中國共產黨誕辰的時候,通常把7月1日定為中國共產黨成立的紀念日,很多人就此理解為7月1日是一大召開的時間。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邵維正在起草初稿的時候,發現了問題,僅僅關于召開時間,就有1921年7月1日、7月4日、7月5日等若干種不同的說法,關于出席人數同樣眾說紛紜。由于一大屬于秘密狀態下召開的會議,加之年歲久遠,一大的召開日期、出席人數等,都成了一樁樁“懸案”。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后,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精神逐漸在各個領域落地生根。“黨史研究更是馬虎不得,每個細節都得準確。召開日期和出席人數的問題必須得搞清楚。”邵維正說。
那個年代沒有電腦,所有資料都得親自找,邵維正幾乎跑遍了北京大大小小的圖書館和資料室。中央檔案館、中央黨校圖書館、北大圖書館和中國社會科學院資料室等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到了晚上,他就歸類整合白天搜集來的資料,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那段時間,考證一大成為邵維正唯一的目標,其他的什么事情都顧不上,他經常兩三個星期才回一次家。
到最后,他整理的資料卡片已經有上千張,堆起來有1米多高。根據這些資料卡片,邵維正制成了一張“一大日期研究提要表”,詳列了幾十種關于中共一大召開時間的說法。
做考證工作,光靠“死”證據不夠,還得找一些“活”資料。于是,邵維正尋訪當時還健在的參會人員,他了解到李達的夫人王會悟曾在一大召開期間做過會務,就幾經周折找到了老人的住處。當時王會悟老人已經82歲,身體不太好,躺在床上接受了邵維正的采訪。
各種資料收集起來,已有幾十萬字。如何從紛亂的資料中理出個頭緒來,邵維正決心從考證一大代表的行蹤入手。他在中國革命博物館找到了謝覺哉日記的原件,里面記載著:“午后六時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潤之,赴全國○○○○○之招。1921年6月29日特記。”后來謝覺哉解釋,五個圈所對應的字是“共產主義者”,因當時反動勢力猖獗,又怕忘記,故以圈代替。
據此,邵維正查找了當時從長沙至上海的班次,按最快到達的日期算,何叔衡和毛澤東的到達日期應該在7月4日以后。由此,排除了7月1日開會的說法。
在一次又一次的走訪中,他從當年參加過一大的劉仁靜老人那里得知,原來當年劉仁靜先去南京參加了少年中國學會年會,之后才去上海參加的一大。少年中國學會是五四時期由李大釗等人發起的進步社團,為了找到這次會議的記載,邵維正跑遍了各種圖書館、資料室,尋找該學會的會刊《少年中國》雜志,但都沒有結果。
后來,經多番打聽,邵維正來到了中央黨校圖書館庫房。因為怕打濕資料,進庫房的人是不讓帶水的。當時恰逢酷暑天,邵維正就冒著高溫,在一排排書架之間來回穿行尋找。空間逼仄,轉個身都困難,他挨個書架看,一本一本找,一頁一頁翻,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找到了1921年出版的《少年中國》原件。
隨著考證的深入,一大的召開時間漸漸鎖定在7月20日、23日和24日這三天上。這時候,一份來自蘇聯的《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的記載引起了邵維正的注意。這份記載提供了幾個關鍵信息:報告采用“我們”字眼,說明是參會者提供;開會時間接近“23”日或“24日”;明確會期為8天;記錄了“偵探闖會”的史實。
當時的《上海生活報》《申報》等報紙上,都報道了7月30日晚法國巡捕房驚擾會場的事件。周佛海、陳公博的回憶錄也有相應的佐證。種種證據都將一大最終會期指向7月30日,根據蘇聯檔案記載的會期,再往前推移8天,就將一大開幕時間確定在7月23日。
此外,邵維正還考證了一大的出席人數,關于一大召開日期和出席人物的專題論文發表在內部刊物《黨史研究資料》上。1981年1月,《中國社會科學》創刊號中文版和英文版同時刊登了《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日期和出席人數的考證》。
文章發表后,全國幾十種報紙雜志進行了報道或轉載,該文還被譯為英、日、俄、法等文字在國外多種刊物發表,海外學者稱其為“中共黨史研究走向思想解放的新開端”。胡喬木評價,“這位同志下了這么大功夫,弄清了幾十年懸而未決的問題,這是黨史研究的一項突破性成果。”
老年轉向,致力黨史通俗化
從一大考證這個起點開始,邵維正黨史研究的面漸漸鋪展開來。有人評價他,是由“紅色的起點”走向“紅色的世界”。
1991年,正逢建黨70周年,邵維正主編的《中國共產黨創建史》出版,以30余萬字的篇幅,全面分析中國共產黨創建的歷史背景和社會基礎,著重介紹建黨的過程、意義和影響,填補了中共創建史研究的空白。
從黨的創建到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改革開放新時期,從黨史研究到黨的創新理論、軍隊政治工作、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邵維正一步一個腳印,不斷推進黨史專業化研究。
隨著研究的深入,邵維正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我們寫黨史書是給誰看的?“全國從事黨史工作的有一萬多人,可是讀黨史的有幾億人。我在想,我寫黨史是給一萬人看,還是給幾億人看。”邵維正說。
近20年來,邵維正一直在追求黨史的通俗化寫作。2001年,建黨80周年之際,邵維正主編了《中國共產黨80年大事聚焦》,這部書用100件大事、1000張圖片,圖文并茂地解說黨的80年歷史。隨后,建黨90年時推出的《中國共產黨90周年創新實錄》和《日出東方——中國共產黨創建紀實》,都以通俗化的風格受到眾多讀者的喜愛。
進入新時代以后,邵維正想得更多的問題是,怎么能寫一套適合青少年閱讀的黨史,讓青少年能夠更好地接受黨的傳統、傳承紅色基因?這個想法一直深埋在邵維正心里,直到2018年,因為一次偶然的機遇,想法終于落地。
當時,青島出版社正在策劃出版一套適合青少年閱讀的黨史讀物,他們從2017年開始,就在溝通國內的黨史研究專家學者。編輯劉克東從央視《百家講壇》節目中了解到邵維正,他主講的《黨史故事100講》給劉克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邵維正在接到青島出版社的電話后,十分驚喜,因為這與他此前的設想不謀而合。當時他手頭上還有幾家出版社的邀約,但考慮再三后,最終答應了青島出版社的約稿。
一開始,邵維正和團隊想要做一套規模比較大的適合青少年的黨史歷史叢書,分四個時期,每個時期有人物、事件和專題,這樣排下來一共有12卷。但如此大的體量,青少年能讀下去嗎?邵維正團隊跟出版社協商之后,推翻了之前的方案,重新組排,決定以問題切入,也就形成了《寫給青少年的黨史》目前的樣貌。
“既然是寫給青少年的,我們就要關注青少年的認知特點,他們往往從感性出發,喜歡看一些生動、活潑的歷史故事,所以我們就沒有采取章、節、目的體系,而是抓住青少年在學習當中的難點、疑點,突出重點,設置了60個問題。”邵維正說。
這60個問題大體上按照歷史順序往前推進,每一個問題獨立成章,連起來就是黨的發展歷史。60個問題編成6本書,第一本書是《中國有了共產黨》,最后一本是《筑夢新時代》。從《中國有了共產黨》到《筑夢新時代》,基本反映了中國共產黨百年的奮斗歷程。
從事黨史研究、寫作50多年的邵維正,深知“以情感人,才能達到以理服人的效果”。因此這套書的每一章節,都以故事開篇,中間穿插一些圖片,章節末還有兩個小欄目,一個是“名言金句”,一個是“學黨史、講智慧”,通過領袖語錄,來提升總體的思想內涵。
邵維正主導的寫作團隊,由他的幾位學生構成,他們的年齡普遍在四十多歲,給青少年閱讀的黨史該怎么寫,他們也拿不準。習慣了概念化闡述方式的專家學者們,不得不打破原有的思維框架,一詞一句地打磨。就連每個章節的問題設置,背后都經歷了一番苦心斟酌。比如,在講建黨的必然性時,邵維正和團隊巧用電影名,設置了問題“中國怎樣吹響創建中國共產黨的集結號”。
為了了解、貼近青少年的閱讀喜好,他們在編寫過程當中,特意找了幾位青少年來試讀,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改進。經過三年的打磨,幾易其稿,這套書最終得以出版。
有人看到這套書后,笑著問他:“你老爺子怎么搞起‘小兒科’來了?”
邵維正笑笑:“我的精力已經有限了,我就想把我還有的一點力量為青少年作一點貢獻。我義無反顧,并且竭盡全力。”
這套書在出版后,備受關注,先后入選2020年度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中宣部2020年主題出版重點出版物、中宣部優秀通俗理論讀物出版工程、共青團中央中學(中職)團員黨史學習教育參考書目。“少年強則國家強。黨史學習,更要從娃娃抓起,要給他們一個正確的導向,讓紅色基因代代相傳。”邵維正說。
步履不停,研究永在路上
研究與宣傳,是從事黨史工作的兩面。邵維正一邊用筆寫黨史,一邊用口講黨史,在書齋與講臺之間來回轉換。邵維正經常說,“我是一名教員,首要的職責就是把課講好,把自己信仰的創新理論傳遞到每一個聽課人的思想深處。”
在教學上,他信奉著這樣的理論,要給別人“一碗水”,自己必須有“一桶水”,且這“水”還不能是“死水”,必須是“一桶活水”。他是一個教員,同時也是半個學生。多年來,他平日里最放不下的習慣就是讀書,只有不停地吸取知識,“活水”才能流動起來。
對于他而言,成為教員,還有一道關卡要過。祖籍浙江黃巖的邵維正,早年在江浙一帶生活,說話難免帶有南方口音。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朗誦字句,一個音一個音地糾正。
2000年,在邵維正等人的努力下,后勤政治工作碩士點申報成功,開始招收研究生,此后每一年都有研究生在他門下學習,在退休前的十年時間里,他培養出了近二十名研究生。在培養學生方面,邵維正也事事不含糊,從制訂培養方案、備課授課到指導論文等等,樁樁件件都親力親為。
對于邵維正而言,他更為廣闊的課堂在院校之外。聽過他講課的“學生”遍布大江南北,從總部機關到邊防連隊,從科研院所到廠礦企業,從黨政機關到街道社區。當然,還有許多未曾謀面的“學生”,他講過的課,被制作成1000多盤教學錄像帶和光盤,下發到總后師以上直屬單位,先后有10萬余人次學習觀看。
熟悉邵維正的人在跟他共事的時候,琢磨出了他“兩個凡是”的規矩。即凡是和別人合作的論文或材料,不管參與的人有幾位,他都堅持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最后;凡是別人請他指導寫的論文或者教材,不管出多少力,一概不署自己的名字。
有一回,一位年輕的教員來找邵維正幫忙指導論文,近萬字的篇幅,大到論證立意,小到標點符號,邵維正都幫著一一修改、校正。看到他忙活了一個多星期,花費了不少心力,那位年輕教員便悄悄署上了邵維正的名字。結果,邵維正看到論文校樣后,馬上刪去了自己的名字。不管旁人怎么勸說,他始終堅持原則不變。
邵維正經常受邀外出講學。2001年起,他連續三次被選拔參加全軍宣講團,他曾在兩個月的時間里,接連去了北京、沈陽、濟南、蘭州、廣州各大軍區以及上海等地方單位。有一次,在濟南軍區做完報告后,邵維正患了重感冒,高燒不退,但依然堅持趕回北京講課,不能耽誤了大家學習。
當時,邵維正已年過花甲,高強度的工作讓身體不堪重負,病倒了。2002年1月,邵維正住進醫院,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但術后不到兩個月,他又拖著尚未康復的身子重新走上了講臺。
任教以來,邵維正堅持每周七天工作制,寒暑假從沒有完整地休息過。
2011年5月,邵維正以76歲超過最高服役年限光榮退休。退出工作一線后,他并沒有就此頤養天年,過上悠閑的退休生活。他的理論研究的腳步依舊沒有停下。這十年間,他與團隊先后出版了《中國共產黨90年地圖集》《中國共產黨歷史專題大事縱覽》多部著作。
就在接受記者采訪的當天上午,邵維正還參加了一場會議,下午又同時接受了幾家媒體的采訪。一天忙下來,面上也不顯疲憊。其友曲躍厚在邵維正八十歲生日時,曾寫文提起他的狀態,對于邵維正而言,思考問題是一種“精神體操”。
85歲高齡的邵維正,仍在且行且思,走過之處,火種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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