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半島記者 鐘迎雪

1月17日,臘月廿三,農(nóng)歷小年,青島依舊彌漫在寒風(fēng)中,而兩千多公里以外的成都卻很溫暖。在青島工作十年的范程踏上了返回成都的K205次列車。他沒有選擇坐更快的高鐵,而是選擇坐這趟普快。“十多年前我就是坐著這列火車來的青島,綠皮車鐫刻著我青澀的大學(xué)時代。后來就留在了這里,四川山東都是我的故鄉(xiāng)。”

回家的擁擠人群。

十年之前,春節(jié)返鄉(xiāng)一票難求,是趟畏途,充滿艱難和曲折。現(xiàn)在有了網(wǎng)絡(luò),早早搶票,倒也省心省事,他說比十年前的自己幸福多了。

帶著娃娃回家過年。

豪情

打工夫妻年掙20萬

要給老爹蓋大房子

“要得要得,這是高密抓的蟬,青島買的蝦,搞回家給老娘吃哩!”38歲的彝族乘客木坡石達笑著給老鄉(xiāng)們展示他的獨家年貨。5L容量的礦泉水瓶,塞滿了蟬和蝦。木坡石達帶著老婆兒子女兒,已經(jīng)是第17年從青島轉(zhuǎn)乘K205回老家過年,雖然沒有搶上回家的座票,但是做足了準(zhǔn)備工作,馬扎、小毛毯,還有給孩子們準(zhǔn)備的零食。

礦泉水瓶子裝蝦。

夫婦倆在濰坊高密手套工廠做工人,算上加班費兩口子一年能收入20多萬元,去掉生活開銷,能攢下15萬元。“要得要得,留出錢來給老爹蓋大房子,搞個大的。”木坡石達一聲聲爽朗的“要得要得”,逗得老鄉(xiāng)們大笑。

在列車上打牌消磨時光。

“我這天天加班,攢下了10萬多,明年再干一年,加上前兩年打工掙的,兒子娶媳婦的錢夠了!”雖不是四川人,湖北襄陽的張寶生也加入了四川老鄉(xiāng)的聊天隊伍。

列車長陳輝扯高了嗓門,提醒大家保管好貴重物品。老家四川綿陽的唐林凱喊道:“得刷臉!不怕丟,手機丟了錢也丟不了,刷不了臉,上哪搞走錢。錢都轉(zhuǎn)給老伴了,微信手一點就轉(zhuǎn)賬,哪還身上裝錢。”

回家的擁擠人群。

車廂里雖然擁擠,但是熱鬧不斷,老鄉(xiāng)們數(shù)算著這一年腰包里攢下了多少錢。18:50,列車經(jīng)停濰坊后,又上來了大批人,不停地擁進這間小小的餐車,過道上擠滿了人。“米飯賣完了,只有面條了。”餐車乘務(wù)員忙得不可開交。“以往,都是看看菜單轉(zhuǎn)頭就走了,現(xiàn)在直接就要,真是兜里有錢了。”

來自四川德陽中江縣的黃坤(右)與老鄉(xiāng)在車廂內(nèi)拼起小酒。

“吃點肉,喝點小酒,睡一覺就回家咯!”來自四川德陽中江縣的黃坤,剛從濰坊站上車的,拿出了提前切好肉食的飯盒,掏出了小酒跟老鄉(xiāng)喝了起來。

“上了車,也是進了家門,巴適。山東人好客,善良。雖然我才來三年,但是感受不少哩,2008年地震時候,山東的商會直接捐款。”黃坤說他所在的公司已經(jīng)跟山東客戶長期合作了13年,主要是將老家四川的川香麻辣味道做成各種熟食、休閑食品,2019年的銷售量還實現(xiàn)了翻番。說完黃坤繼續(xù)品起了小酒,嚼了一口肉。

老鄉(xiāng)在餐車用餐。

來自四川彝族大涼山懸崖村的拉以惹格扯高了嗓子,“不要浪費,多吃點,再拿兩個啤酒,我去掃碼。”拉以惹格同老鄉(xiāng)5個人在餐車上點了幾個炒菜,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乘客在餐車上點餐。

“一瓶啤酒10塊錢,喝兩瓶解解乏,自己背上來多麻煩,出來掙著錢了回家過年也舒坦,心情好。”拉以惹格同老鄉(xiāng)們在青島嶗山中韓勞務(wù)市場做零工,開叉車、當(dāng)膩子工,一天收入在300元到500元之間,雖然不是每天都有活,但是基本上能保證月收入五千塊錢左右。

乘客在車上喝著小酒吃著菜。

溫情

年輕人想接父母看海

搬運工首次坐上軟臥

在青島的這些年,范程的老家發(fā)生了不少變化,村里人翻新了房子,買上了轎車。不變的是,總能從在這輛慢行的列車上,碰到年輕的學(xué)生。

晚上10點半,盡管車廂喧鬧,人頭涌動,角落里看書的雷鳴依舊頭埋在書里,“看完這一章節(jié),就要下車了,一點不覺得時間久,這趟車一坐就是四年。”雷鳴的老家在湖北十堰,四年前考進中國海洋大學(xué),之所以今年寒假走得晚,也是在備考復(fù)習(xí),打算在青島繼續(xù)讀研究生,將來留在青島工作。這就是22歲雷鳴的新年愿望。

中國海洋大學(xué)的學(xué)生在列車上看書。

在K205列車上,像雷鳴一樣在車廂內(nèi)看書的大學(xué)生不在少數(shù),還有很多人想接父母來看看海,在這趟車上,承載著他們最樸實的生活愿景和最真摯的溫情。

中國海洋大學(xué)的學(xué)生在列車上看書。

夜里1點,還未到徐州站,車廂內(nèi)酣睡聲此起彼伏,躺在軟臥鋪上的范林輝卻睡不著了。坐了十多年硬座,一下子換成軟臥,感覺自己適應(yīng)不了,便走出車廂,與乘務(wù)員小聲交談起來。

“兒子小時候頂嘴,現(xiàn)在工作好,掙錢多,也算懂事了,可我這把老骨頭感覺貴呢,不舍得孩子給我多花這么多錢。”原來是春運票開售當(dāng)天,兒子就打電話來通知他,在網(wǎng)上給買了軟臥。原本回家一趟硬座只需要278.5元,而軟臥變成了780.5元,多花500塊錢對62歲的搬運工范林輝來講是很大一筆支出,而對于兩千公里外的兒子來講,減少回家過年的疲憊,是自己送給父親的第一份新年禮物。

在車上通過微信視頻跟家人說路況時間。

“晃著晃著,睡醒就到家咯,給老娘買的手機,回去教她想我就打視頻。”與范林輝不同的是,四川綿陽56歲的唐林凱連硬座都沒有買上。

“不舍得買臥鋪,舍得買手機,嘿嘿。”唐林凱蹲坐在車廂角落里,半米的距離絲毫沒有影響他睡覺,把頭靠在列車門旁邊,身體依靠在背包上,背包里裝著一部嶄新的智能手機,還未拆封。

乘客在車上通過微信視頻跟家人說路況時間。

1月18日中午11點,列車還未到南陽站。“一會下車我們就去奶奶家吃飯,吃紅燒肉。”三歲半的小美馨坐在媽媽身上,直嚷著餓了。于玉是青島姑娘,六年前成為了河南南陽媳婦,由于丈夫春節(jié)值班,不能回家過年,于玉便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婆家過年。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第三個年頭。

帶著娃娃回家過年。

“得虧有這個,不哭,看姐姐的動畫片,又是餓了,爺爺去給你沖奶粉。”老家四川廣元的王德寶抱著十個月的小孫子,忙得不可開交。

很多外出務(wù)工人員,把老家的父母接來帶娃。“爸媽還沒干完活呢,干服務(wù)員要干到臘月廿八,走得晚,我跟爺爺先抱著娃回家。”奶奶掏出了提前準(zhǔn)備好的奶嘴,塞進寶寶嘴中,旁邊座位上的小孩用平板電腦在看動畫片,小寶寶的注意力被吸引住,停止了哭鬧。

熾情

提前半小時收拾行李

換上沒拆吊牌新毛衣

1月19日凌晨三點多,還有一個小時到達四川綿陽,木坡石達便已經(jīng)醒了,很多老鄉(xiāng)開始收拾行李,要在綿陽下車。木坡石達推了推身邊的妻子,“我的新毛衣呢?在哪個包里?”

妻子從包中拿出還沒拆吊牌的新毛衣,遞給了木坡石達,木坡石達隨手套在了身上。

乘客睡著了。

19日4:23,列車從綿陽站繼續(xù)行駛,車廂過道明顯空了一些。木坡石達自己先跑去洗手間,從水龍頭用手接了一捧水,捧進嘴里,用力漱口,抹了一把臉。緊接著回去抱著女兒,牽著兒子的手前去洗手間洗臉。

“要得要得,收拾干凈,利索回家!回家過年!”還有半個小時才到站,但人們已經(jīng)從座位上站起來了,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迫切地等待停車到站。

早上6點,伴隨著咣當(dāng)咣當(dāng)聲,列車駛?cè)氤啥颊九_。人們拎著大包小包,抱著娃,急匆匆地跑向出站口,伴隨著他們奔向出站口的,還有每個人的“小家夢”。正是這樣千千萬萬的“小家夢”,組成奔向幸福生活的“大國夢”。

我們,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