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全媒體記者 王田 宋泓睿

如果日間的巡線可以用“顛沛流離”四個字來形容，那么夜間守護的“老張”則是沉默的、平靜的，孤獨的存在。2009年起老張在譚家坊車站警務室獨自守護11年之久，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名叫“歐奇”的德牧犬，白天破案，晚上帶著歐奇守候，兩位“搭檔”吃著百家飯，成為了人生伙伴。多年前歐奇已經退役，老張離開了譚家坊車站警務室，卻依舊在夜間化身鐵路“守護神”，在一座小馬扎上一坐就是大半天，老張講述，整個夜很靜，唯獨能聽見的就是每幾分鐘響起的火車轟鳴....

老張和警犬歐奇（老照片）

一人一狗，一生

白天的老張尤為繁忙，清晨到崗后的老張一直在路上，開車、進村、入戶，從居民家中到村莊大集，從山間到小路，老張很少喝水，長年累月下來也養成了快速吃飯的習慣。然而夜幕降臨，老張的步伐卻停下來了....除了快節奏的“巡”，慢節奏的“守”也是老張工作中的一部分，他告訴記者，他曾在一個警務室守護了11年，十一年來只有一人一狗互相陪伴。

夜晚守候，與火車擦肩

“1999年起我和幾個同事在譚家坊車站警務室駐站，直到2009年因工作調配，只有我守在這里了。那會年輕，白天一睜眼就是出門辦案，根本不著家，忙完了回來睡一會半夜起來到轄區定點守候，因為工作需要，我還帶了一只警犬，叫歐奇?！崩蠌堉v述。

歐奇一個月大時在犬舍經歷了一場狗瘟，老張親自為歐奇打針吃藥，救活了這只警犬，因夜間巡線需要，老張需要一個伙伴，他便把歐奇帶到了譚家坊車站警務室。白天出門辦案巡邏，夜間守候，警務站的廚房成了擺設，所以老張笑談，自己和歐奇都是吃著“百家飯”過日子，這日子沒成想一過就是11年。

“當時駐站久了跟村民關系也都很好，根本沒時間做飯，吃飯的時間也不規律，能趕上誰家做飯，就去村民家里對付對付，那會村里有賣豬肉的小販，每天賣完肉剩下點零頭也都留著，喂給歐奇，早些年吃不上什么特別好的，歐奇也很聽話，喂啥就吃啥?！闭f完，老張沉默下來，兩根手指反復摩擦起來。

夜間巡線是辛苦的，夏季的大日頭，冬日里的大雪，整個轄區遍布了老張和歐奇的足跡。老張講述：“現在科技進步了，到處都是攝像頭，不像當年，每一寸鐵軌都是一步步巡出來的。大概在十多年前的一個初夏，凌晨兩點半左右，我和歐奇在線路上走著，進入我視線的是10多個青壯年，當時以為是偷鐵軌的人，我帶著歐奇，壯著膽，一步步跟他們靠近。碰面了才知道這是十幾個從黑磚窯偷跑出來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幾歲而已，如果不是遇到我他們可能也只是在鐵路上迷惘的‘人生大逃亡’，幸虧這些孩子順利逃出來了?！?/p>

老張稱夜間巡線故事太多，卻沒有驚心動魄的事件，守護者的形容詞都是“潤物細無聲”，老張甚至感慨歐奇如此優秀卻沒能做出太大的成績，實屬可惜，可是回頭一想，這11年來因為有歐奇陪伴，所以守出了一條條“平安路”。

“我想念歐奇。”老張說道。

歐奇是一只死里逃生的警犬，在老張心中他也不單是一只警犬，他是朋友、家人、同事，人生伙伴?！澳阒拦返淖ψ尤寄サ袅耍锩媸鞘裁礃幼訂?？我告訴你，里面是空的，巡線有的石板非常難走，半夜一走走很久，歐奇的爪子全都磨掉了，整個石板都是血，指令一下它從不歇息，它是一只這樣的犬，我再也沒見過這樣的犬?！?/p>

11個年頭的每場大雪，老張帶著歐奇巡線，他穿了一件冬季棉服，戴著帽子，在山溝溝里的線路旁找了一個隱蔽之處，安靜的守著，日落而出，日出而歸?！跋卵┨焯嗔?，冷啊，找一塊石頭把上面的雪撣一撣，一坐就是一宿，看著天蒙蒙亮了，帶著歐奇回去。為了隱蔽，不能發出聲響，唯一的動作就是穩著，沉默著?！崩蠌埜锌?。

夏日里稍微好受一些，最差不過中暑，老張渾身上下長滿了痱子，短袖在濕透和曬干間反復輪回，歐奇吐著舌頭，也很熱。

一座小馬扎

老張今年54歲，白天的他閑不住，夜晚的他依舊在守。帶上小馬扎，老張驅車半個小時，到達了小劉村。一處山坡里，一條火車軌道旁，夏季積攢了茂盛的雜草，附近沒有村莊和人家，甚至連狗叫的聲音都沒有，看不到路燈，唯一的“引路人”是老張的手電筒。

他告訴記者：“這里之前有人抓過蝎子，一般都是夏天晚上來，從柵欄爬進鐵軌真的很危險，大概兩三年前開始只要到了夏天我就晚上來這個小平臺上坐著，守著。事實證明在這守著確實是有效果的，這兩年再也沒人來過。”

一座小馬扎上，老張將手電筒關閉，當過兵的他身體挺得又正又直。“隱蔽，一定要注意隱蔽，不能看手機，不能出聲，不要暴露自己?！崩蠌堈f。

從夜間10點半到凌晨1點，老張就這樣在小馬扎上坐著，他說自己習以為常，他說這是職責所在。

“你看，要來火車了！”老張悄聲說道。沒幾分鐘，幾聲轟鳴在耳畔響起，老張巋然不動，繼續守護著?！皶r間久了，你的人越靜，越能感受到遠處的聲音，這么多年來，就算看不到火車頭燈，我也能感受到這輛車大概還有多久開過來，其實你聽聽這里也不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還有火車轟鳴陪著我?！崩蠌埿α诵?。

記者手記：

歐奇退役了，這些年的守護工作老張都是自己個兒出門，關節炎、腰痛，風濕病纏身的老張總是會帶上一個馬扎子，他說這是自己現在的”工作搭子“，因為年紀大了。

因為時間和際遇，記者沒能見到2009年大雪那天老張和歐奇坐在鐵軌旁石頭墩上的樣子，那個畫面一定很憨厚，很踏實，像一部電影，或者一個話劇的海報封面。

老張想念歐奇，想念那些歲月，他說自己總是獨行卻從不孤獨，因為歐奇在，以前在，現在也在，始終都在！

老張總說自己平凡，沒和歐奇做出什么成績，記者感慨：平安其實就是最好的成績。